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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词里的月光,一吟千年

2022-07-29 19:56:27

古诗词里的月光,一吟千年


天上月圆,人间情满。不过看光景,新年的第一个喜庆、吉祥之日,月亮不一定会粉墨登场。这也无妨,那轮明月,见与不见,她就在当空,也早在人们的思绪里,一泻千年。良辰美景,当以诗词赋之。脑海中首记便是唐人苏味道,人如其名,将传统佳节的味儿,蒙上月色,徐徐道来,诗云:

《正月十五夜》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径落梅。

金吾夜不禁,玉漏莫相催。

诗中描写的是长安城元宵之夜。春天刚刚才透露一点点消息,还不是万紫千红的世界,可是明灯错落,在大路两旁、园林深处映射出灿烂的辉光,简直像明艳的花朵一样。人潮一阵阵地涌着,马蹄下飞扬的尘土也看不清。其实我们不难发现,不管“火树银花”,还是“如艳歌伎”,元宵的真正气场仍然属于天上的月亮。月光照到人们活动的每一个角落,哪儿都能看到明月当头。这灯火辉煌的佳节,正是风清月白的良宵。在灯影月光的映照下,花枝招展的歌妓们打扮得分外美丽,她们一面走,一面唱着《梅花落》的曲调。长安城里的元宵,真是观赏不尽。有了月光的生辉,才有人们“夜不禁”的彻夜狂欢,也才有了“欢娱苦短”,直让诗人高呼“玉漏莫相催”,有了月光,天上人间才能共享欢腾。

月光除了可以扮美人间,还最能代表岁月。烈日太悍,星辰易冷,唯有月光,衬得起岁月的静好,留得住人间的冷暖,不愠不卑,如莹如练。夏的喧闹,秋的收获,冬的萧瑟,春的绚烂,在月光的凝视下,都那么适然,那么恬静。清冷的光辉,可以暗淡了刀光,可以疏远了纷争,月色的美好,还了世间本应有的一份宁静。如果有人问你第一首与月光有约的古诗是什么?估计大家的记忆应该差不多:“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个做客他乡的人,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吧:白天倒还罢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思乡的情绪,就难免一阵阵地在心头泛起波澜;何况是月明之夜,更何况是明月如霜的秋夜!这真应了一句歌词:都是月亮惹的祸!这首古诗还给了我一段难忘的教学体验:有次听课,一位执教本诗的年轻老师花招百出、音效全上,可就是达不到他事先预设生成的效果,他理想中学生应该在他的感染下,个个泪流满面,思绪万千,我当时在心里也颇觉得惋惜。课后一位老教研员说:“老师教古诗,急不得啊!孩子才多大,能读、能吟就可以了,不用那么多的体验,他们还没有这样的体验嘛!”这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才明白,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样的月光,心境不同、经历不同,心中的月光自然也会不同。古诗词的意境之美,岂能强加?所以我现在常说,黄口小儿读“静夜思”,只管摇头读去就好,无需太多的指点和分析。到而立之年了,再到不惑之年甚至耄耋韶华,读起“床前明月光”,之前欠下的泪水,自会浸染了月光。如此我们也才能明白,这短短的二十个字,写出了“无意于工而无不工”的妙境,才会是文化的经典、世人的苦求,那举头的明月,才能让人一吟千年。

吟月之畅快淋漓,那当是稍早于李白的唐代诗人张若虚所作《春江花月夜》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树。”张若虚在全唐诗中只留下了两首,但就这一首好像已经足以让他诗人妒恨满怀了。全诗十八句,带上“月”字的就有十二句之多,这除了张公子,别人还真不敢这么玩。为什么人们一口气读了如此多的“月”,不生厌烦反觉妙不可言呢?其实诗中的月亮,何止一轮?明月、孤月、江月、初月、落月、满月、弦月,月月不同,月月又相关,又与月色下的江水、春花、行人、江树自然结合,构成了色美情浓的春江夜色图,这样的叠唱,岂会厌烦?冠绝全唐也不在话下。此诗绝美的精妙之处,在思想与艺术上都超越了以前那些单纯的景物诗,还有“羡宇宙之无穷,哀吾生之须臾”的哲理诗,抒儿女别离情绪“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爱情诗。他凭借精妙的思绪,将这些屡见不鲜的月下景色注入了新的含义,融诗情、画意、哲理为一体,凭借对月夜的描绘,尽情赞叹大自然的奇丽景色,讴歌人间纯洁的感情,从而汇成一种情、景、理水乳交融的幽美而邈远的意境。整首诗篇仿佛笼罩在一片空灵而迷茫的月色里,吸引着读者去探寻其中美的真谛。一句话:张若虚成就了《春江花月夜》,月光也成就了这样的千古名篇和才子佳人。

年少时读到“秦时明月汉时关”,长大了读“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再读“月有阴晴圆缺”,现在也读“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我一直相信,汉语言里的“轮回”一词,肯定与月亮有关,是月亮,让这个汉词诗意与哲理并存,寓意无限。明月本无情,耐何世人心。如果你也像我一样不是甚解风情,那也不用太附庸风雅,独自赏一轮蟾蜍,披一身银装,诗意拂卷,肆意前行,岂不快哉!

有一天看到孩子们在读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我突发奇想问孩子们,前后句可以换一下吗?其他答案我不得了,有一个孩子说:“不能,因为清泉在岩石上流了再长的时间,没有明月的照射,王维不会注意到这样的美景,也不会有这样的美景,说明月亮更重要!”

现在的孩子,心中也挂着一轮古时的明月,端的是让我欢颜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