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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五十三度的月光

2022-01-16 21:02:56

那年元宵节,我是独自一人在北极村度过的。异乡的月亮,有一丝薄荷的味道。 

漠河,一个可以步量东西南北的小城,空气里总有股木炭的味道,是那种渗透在岩壁里丝丝缕缕的暖意。而北极村离漠河还有段距离,百十来户人家,那里的屋顶上缭绕着中国最北的炊烟,我曾独自一人在此小住了几日。 

元宵节那天,时阴时晴,阴的时候,有雪。早晨,旅店的老板在门前挂了两个红灯笼,过节了。邮局在离旅店几百米的地方,这是中国最北的邮局,如同古代最北的驿站。两个深绿色的邮筒落满了雪,也许,雪还会飘进邮筒,落在别人的信件上,可是雪邮不到远方去,它只会融化在渐行渐暖的途中。我将一封信放进左侧邮筒,这是寄给自己的信,除了信封上的地址与名字,里面没有一张纸。数日后,我在家乡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没有拆开便放进抽屉里,因为自己很清楚,所有的内容都写在封面。 

吃过早饭后,一个人往江边走去。路上遇见几个男人,拎着扁斧一样的器具,想必去捕鱼,于是尾随其后,途中有座小石桥,桥下无水也无冰,仅仅有条被流淌过的痕迹,这就是昔日漠河,它把名字给了边城荒村,把灵魂给了黑龙江。如今的桥很无奈,只有守侯在寂寞的岁月里,凭吊着一条死亡的河。桥将村子分成东西两部分,曾有雅士赋诗:江左江右是两国,桥东桥西为一家。看来,小桥比大江清闲了许多。 

穿过石桥,不远处便是已经冻僵的黑龙江。临江远眺,那几个男人正在凿破冰面,准备捕鱼。雪越下越大,远山鬓满寒霜,有个老者立在岸上,也在眺望捕鱼的人们,他的头发比雪还白,白得触目惊心。 

北极村的电很珍贵,每到夜里十一点,就会停电。然而元宵节的晚上,整晚都有电。旅店的老板,笑呵呵地将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甚至那些没有客人的空房间,也不例外。旅店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身材高大,驼背,人很热情。 

晚饭时,我同店主的一家人共进晚餐,女主人不停给我夹菜,她的厨艺了得,即便一盘萝卜咸菜,也腌制得极其婉约。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的火炉烧得正旺。火炉上面坐着一个黄铜水壶,不停冒着热气。突然间,我感到一丝静静的暖意,原来异乡的元宵节,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清冷。 

饭后去看烟花,雪停了,月亮像个刚刚打磨完的橙子。江边已经燃起篝火,锣鼓声中,秧歌队围着篝火舞了起来,同时还有烟花。暗黑的天空,忽然热闹起来,好似一座百花开放的花园,华丽得近乎奢侈。岸上的人们,仰颈观望,天上的明月也在俯身相望。那晚的月亮,真亮,好似要将天上所有不发光的石头,全都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