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美兰之约
——浅谈印度尼西亚爪哇佳美兰音乐对德彪西钢琴作品《版画集》的影响
佳美兰音乐是东南亚地区印度尼西亚的民族音乐，大约在15世纪时形成，至今已500年的历史。主要分布在爪哇岛和巴厘岛，是一种以重金属敲击乐器为主体的合奏音乐。佳美兰音乐以锣为中心，加上各种金属敲击乐器和少量管弦乐器构成佳美兰乐队，除乐器外还加上人声参与乐队合作。佳美兰音乐常用于伴奏各类戏曲、舞蹈以及各类喜庆活动之中演奏。保罗·罗伯茨（paul roberts）说：“一支佳美兰乐队组合由多种打击乐器组成，不像西洋交响乐团中，包括弦乐器、木管乐器、铜管乐器和打击乐器。”
佳美兰音乐的是以主题和主题变奏的形式发展，强调对单一主题的重复，而不是常规音乐主题的发展模式。多以循环式结构为主，在以打击乐器为中心的基础上展开素材的变化，然后不断循环，在每个循环的开始之处，乐手用敲击锣和鼓的方式来标记。在佳美兰音乐中，每一段旋律可以不断地循环反复并且丝毫不需改变，形成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直到大吊锣的声音响起，标志着前一个反复乐段的终止和下一个反复乐段的开始。
爪哇佳美兰音乐使用五声音阶，而这种五声音阶不同于中国传统五声音阶，表现出与欧洲音乐完全不同的意境。在传统的西方音乐中，音调体系是建立在大小调基础之上，并集中表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其调式调性的发展模式是随音乐的戏剧性冲突到达一个高潮之后得以解决的。然而，佳美兰音乐常采用两种音阶：培罗格（pélog）和斯连德罗（sléndro）。斯连德罗是把一个八度分为五等分，音程距离完全均等；培罗格是把一个八度大致分为9等分，从中抽出7个音，在实际演奏中使用其中的五个音。这就突破了传统五声音阶对音的束缚性，变化更为的丰富。正如西方音乐学者维克所述：“佳美兰音乐中音调的使用和对旋律主题的强调是吸引德彪西的特殊风格，这使他摈弃了西方音乐中的线形音乐发展结构。”
佳美兰音乐柔和、平缓的特点使人仿佛置身与一片蛙鸣之中，夜晚的宁静与蛙声融为一体，河水轻轻流过，大自然的声音，蛙声水声仿佛与佳美兰音乐融为一体。佳美兰音乐是印度尼西亚音乐之中最具代表意义的传统民族音乐，在印度尼西亚音乐发展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对印度尼西亚人民的生活和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
佳美兰音乐让世界很多热爱佳美兰和印尼音乐的人对印尼音乐有了全新的了解和认知。德彪西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佳美兰音乐的影响下，德彪西的钢琴作品《版画集》的创作成为德彪西最著名的钢琴组曲之一。
德彪西在作品《版画集》（分为《塔》、《格拉纳达之夜》、《雨中花园》三个乐章），中模仿佳美兰乐器的音色，唤起了人们对东方国度的想象，利用佳美兰声部对位法创造了新的复调形式，使他的音乐织体和声部层次非常类似于佳美兰音乐的多层次结构，这是爪哇音乐对德彪西音乐深远影响的最有力的证明。德彪西作品中的声部对位法，其实质是在一段旋律中的几个声部平行发展组成的不同层次的并置：尽管有些时候偶尔会相互转换音区，但是在音乐的发展中仍然清晰可辨。
德彪西在他的作品中大量使用佳美兰音乐五声性的调式音阶，从而创建了一种静止不变的和声进行。如《版画集》之中的《塔》是德彪西在作曲中使用佳美兰五声音阶最广泛的作品，其若干枝干旋律都采用了五声音阶。德彪西在低音声部用五度音程来模仿低音锣的声音，象征寺庙中的钟声；柔和的大二度在踏板中轻奏，暗示塔上的铃铛随风吹动并发出清脆的声响；其中右手的八度跳奏结合自由轻柔的踏板，模仿佳美兰打击乐器发音之后，声音延续回荡而产生的共鸣。德彪西还利用钢琴的各种演奏技巧来模仿佳美兰丰富多彩的音色，例如：持续踏板中的断奏，固定音型的反复等等。
爪哇音乐对德彪西最重要的影响是他对佳美兰声部对位法的采取和利用，突破了西方传统的声部对位法。不同于西方的传统音乐，佳美兰音乐更多注重横向的曲调声部，而不是考虑纵向的和声关系。它具有多层次的声部、多支独立的旋律线条和各种交错有序的节奏。大致可分为三个声部：旋律声部、对位声部和节奏声部。并且，每个声部按照自己的规律循环进行。例如：最低音乐器在音乐的开始进入，而其他乐器逐渐依次加入。大锣每八拍演奏一次，在循环的开始之处，小锣把循环分成一半，每四拍演奏一次（高音锣每一拍演奏一次）。经过几次循环之后，鼓手发出信号，大锣将进行下一个新的循环。也就是说，低音乐器的演奏速度缓慢，而高音乐器则以一个相对较快的速度演奏。这种声部对位法，使得音响层次和音色质量与传统西方音乐截然不同。
例如《雨中花园》大量采用了固定音型，其中第75-82小节，左手运用三连音的重复，与半音下行走向的固定低音共同构成一种相对持续的背景。在右手四分音符轻巧的跳奏衬托之下，生动地描绘了一副暴风雨过后，雨滴滴落在花园里的情景。在《格拉纳达之夜》第5-10小节这段旋律中，可以发现3个独立的声部。首先，持续音c没有出现在低音声部，反而位居最高音层；其次，不断反复的固定音型分布在中声层，它为音乐背景的铺垫和绘画线条的勾勒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最后，作为复调中对位功能的主要声部，主旋律呈现在低声层。
佳美兰音乐在德彪西钢琴作品《版画集》的发展和改进无疑上成功的，是赋有时代意义的，它对德彪西钢琴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是世界民族音乐在钢琴领域应用中的一个范例。《版画集》等作品，不仅是德彪西对佳美兰音乐本身的喜欢，也是对佳美兰音乐这种世界民族音乐在音乐体裁、音乐内容上的创新，为之后世界各国的民族音乐元素在钢琴的应用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佳美兰之约，这迥异于西方艺术的爪哇佳美兰音乐之旅，成为德彪西创作生涯中意义非凡的经历。佳美兰音乐以其宏伟壮丽的气势和迷人的东方魅力，带给了我们耳目一新的震撼。我做为首次接触佳美兰音乐的初学者，对佳美兰音乐的艺术价值叹为观止，它是印度尼西亚人民的骄傲，更是人类历史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对德彪西的创作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也将继续为印度尼西亚音乐文明和人类民族音乐艺术做出更大的贡献。
昆昆
2016年7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