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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见|失去月光的城市

2022-07-13 22:4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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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计字数 4518 字,建议阅读时间为 8 分钟
图片来源:作者及网络


参考资料

◆孕峰《香港年轻人一代是井底之蛙?》
◆王辑宪香港未来能怎么样:一个久居香港的北京人的看法》(相关数据可以在其中找到答案)
◆知乎问题:如何看待香港沦为二线城市的说法? 香港人是怎么买得起房的?
◆豆瓣影评:香港电影(前4页)
◆《博客天下》第222期 时事 《港女嫁了陆男:生活就是最大的理想》

一座城市,毕竟无法短短讲完。


香港,很多时候仍然远远甩开了我们。不像大家看本文标题的第一反应环境污染,香港的环境治理系统已经很成熟,香港的法治也相对来说较为完善,香港人的人权意识、纪律意识更是超前。


但在愈发深入了解香港之后,野蛮生长的历史气息似乎是今日香港背后的脉络。


就像一个人出发了太久容易忘记为何出发,一座城市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从落后的村庄变成卑微的殖民地,被血肉模糊地推着跑了很远,最终自由,可以自己走得又快又远,可是它真的知道自己为何出发吗?


香港是被不小心放养的野孩子,长成了这样见不到鬼、超人和怪兽,不相信爱情和人心,不仰慕梦想、希望和奇迹的,无聊的大人。


你们,开心吗?

城市不会说话。                           —— 题记

香港,于我,只有触觉,没有记忆。而这种触觉,在这次短暂停留中愈发清晰。香港——一个失去月光的城市。香港在变好?香港在变差?这真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香港的服务在变好。服务态度的提升在几年之间我有了明显的感受,曾经那种爱买不买让人难受的语气少了很多。但香港的经济是在下滑的,且不说数据上GDP被广东超过,但凡你走在香港的街道上你都会隐隐约约感受到萧条——香港的本土品牌统统被挤兑,奢侈品店的巨大招牌发出清冷的光,却少见人头。


那香港人呢?在香港,有两个画面硬是烙在我的脑海里。大雨里的香港,整个城市浸在湿漉漉的气息里,我在马路的一边走着,在另一边关掉的店铺外,一个男子靠着店铺的玻璃展示窗躲雨,吸着水烟。之所以能确定他是香港人,是因他那紧跟潮流的扮相和二十出头的年纪,黑短袖,五分裤,反扣着棒球帽,这些都是香港青年成熟的街头风格,而那水烟呼出来的白色雾气吹散了他的目光-——冷静而迷茫的目光。那是深夜的香港,华灯仍未黯淡,人潮尚未零落却大多是独自一人行色匆匆,他似乎就是那么多行人中的一个放大版。而另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画面是在早晨9点的中环人行天桥上,人们步履匆匆,在不同摩天大楼的入口鱼贯而入,有两个中年男子在在栏杆处面对着雨幕默默抽烟,他们的领带解开,下颚有明显的青色胡茬,满身的疲惫带着通宵熬夜的汗味,他们是40出头的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人,大概是在疲惫工作之后迎接自己的早晨,他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没时间说,只能在这样一个短暂的休息之后继续高强度地工作。天桥上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他们。


在我认识的许多香港人,在我遇见的许多香港人中,我总是反反复复嗅到一股孤独而迷惘的气息,那种孤独,不是离群索居的孤独,是身在闹市身不由己的孤独;那种迷惘,不是无所求的迷惘,而是求而不得,求得却不快乐的迷惘。


香港的昨日,不是这样的吧。像影响了一代人的《英雄本色》、《纵横四海》,无不用浪漫主义的手法,配着disco慢摇,描绘了香港人眼中的英雄——重情重义,潇洒风流,讲义气,真朋友。抑或是10年上映的《岁月神偷》,虽有贩卖情怀之嫌,可仍较为真实地反映了老香港一种即使生活拮据,但仍尽力互相帮忙让大家好过一点的脉脉温情。这一代的香港人,多处于社会的底层,他们的眼里带着温情与豪情,仰头快步地向前走着,所以在搭上国际市场与中国窗口这一辆快车时,可以迅速成长为香港社会的中坚力量。


那当今的香港人,为何会孤独?为何会迷惘?这与另一个问题有关:香港的经济为何越走越慢?这些似乎要从头说起。香港的经济支柱是地产、物流、金融、旅游。一开始是借地理位置与人力成本来发展港口,后来有了资本原始积累搞地产,学着英国搞金融,如今借着大陆自由行发展服务业。而如大家所知,这几个行业,都难以放长线钓大鱼,对外的依赖性太强,所以随着人力成本的上升,地产市场的饱和,大陆的逐渐开放,香港的优势就小了。香港如今,就在尝地产空心化(没人买房很多空房)与金融空心化(没那么多钱炒出虚高)的苦果。


处于阵痛期的香港,需要转型。但香港的政策帮不了市场那么多,香港似乎无法顺利转型。而这政策——积极不作为政策(现在转变为适度有为但本质变化不大),可能就是问题所在。讲简单点,。


当你看到这里(真是辛苦你了),终于禁不住要问:你是不是已从赤道偏到北极了。不!


积极不作为政策与自由放任政策的结果有些相似之处,就是贫富差距的拉大。香港的基尼系数是相当高的(虽然逐年下降,但仍接近0.5,基尼系数的国际警戒线是0.4,在世界名列前茅)。因为香港的中产阶级其实不多,而且市场需求有限,像金融高级从业者、高级公务员、医生……,剩下的,就是阶级的两头:穷人和富人(简单来说)。,那为什么说这是香港的迷惘之源?因为在这个政策背景之下,下一阶层向上晋升的机会很少。晋升的途径普遍有二:一是资本积累(存钱),二是教育。由于香港的城市化水平是完全城市化,所以香港人都要买房或租房(公屋我们先不提),香港的房价很贵,一坪十几万,可想而知存钱之难。而教育成本在香港是相当昂贵的,学费贵,往往还要支出额外的补习班的高昂费用,能让你读到中六(大陆高三)已经非常不错了。再来说住公屋,住公屋是有个人的经济条件限制的,你的存款超过一定数额,就住不了。所以你会发现很多感觉很有钱自己应该有房子的香港人,三代人都住公屋,因为他们觉得存钱买房不值得。看到这里,你或许会更加明白《重庆森林》里的王菲为什么会一边听着California dreaming一边潇洒地说可能存钱去加州玩一下。很多现在的香港人也是这样,存够钱就去欧美啊啥的旅游一趟。所以说这两条很难走,也很多人懒得走,他们有的人甚至可能会觉得何必那么搏命,我洗碗一个月也10300hkd,你累死累活花大把钱读书去做金融也不过20330hkd,差别也不是太大;或者觉得,算了,上一辈就是开车的,我这一辈也只能这样了……



一个有活力的社会,是一个阶级良性流动的社会。阶级固化的社会,人是会有戾气的,会没有为生活奋斗的动力。香港人的迷惘在这种环境下油然而生。是知道买不起房,存下钱不知道干什么的迷惘,是被生活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却难以求助的迷惘。


而香港人的孤独,更多来自于对身份认同感的追逐。香港作为一个国际大都市,是很包容的,但这种包容,是对非香港人的包容,他们尊重非香港人的一些做法或看法,虽然心里可能不太认同。但对和自己一类的,香港人却十分苛刻,或者说对自己苛刻,香港人是他们身份的代名词,是他们微弱的集体融入感与安全感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开始我对香港人对奢侈品的执着不解,想像他人一样简单归结为虚荣。但我稍微了解了之后,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我有一朋友的妈妈,住在公屋里,要养两个女儿一个老人,工作也不是太好的工作,是一辈子节俭惯了的人,就连夏天开空调她都要检查窗户好几次,把窗帘扎好,怕冷气漏了。但她咬咬牙存了几个月的钱去买了个GUCCI包包,问她原因,她有些感叹,说她家小女儿的朋友的妈妈们都背,她不背怕女儿玩不开。我问其他人时,答案大同小异,类似于别人有我也要有的从众心理。到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的回答让我记忆犹新,她说小时候就很想要一个LV包,现在终于攒够了钱。这些能算虚荣吗?我也不知道。


话说回来,到底什么才能说是香港人或者本港人?在香港迅速发展的岁月里,有多少不同地方的精英留在了香港,有多少大陆人、东南亚人暗度陈仓?曾经的中环,是普通话的中环,而在这些人熟悉了香港,学会了粤语,又生儿育女之后,他们和他们的子女成为了本港人。你但凡到街上问问,祖宗三代与大陆无关的,着实少见。而如今他们的子女却对从异地来香港成为香港人的,想分出明晰的界限,紧紧跟着他们的同伴,做大家一直认为的香港人,所以你在他们中间很难见到异类,香港学生中,超过七成都想成为律师、医生、金融从业者等我们上文所说的中产阶级,而想成为作家等等的寥寥无几。以至于香港著名大学有着世界顶尖的医科、法学等学科,给它们带了学校世界综合排名的虚高。


这种因身份认同带来的孤独感早早存在,从1994的《重庆森林》到1996的《甜蜜蜜》,再到去年斩杀金马奖的《踏雪寻梅》,无疑都带有这种寻找的孤独感。而正是《踏雪寻梅》让我对熟悉的香港有了陌生的探知渴望,记得女主王佳梅想要她的香港小白领玩过的游戏机,他不给,买了一部新的送给她。我不解,上网寻找答案,网友说,可能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吧。


可即使是一个圈子的人,就不孤独了么?不吧。我在《博客天下》上看到一篇关于香港女性嫁给大陆男性的报道,其中有一个家境殷实早早事业有成的香港女白领和他父母餐厅里的一名员工在了一起,问她为何,她说因她半夜12点打电话给他,他们聊到凌晨5点他都没有挂,她的工作和生活都单枪匹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就爱了。


关于香港,想说的远远不止这些,而再写下去,就真的要离题十万八千里了。之所以说香港是失去月光的城市,是因为月光对城市人的特殊意义,从“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联想到这座城市里芸芸众生在霓虹灯亮彻天空的夜晚是否会抬头望月的疑问,再到自己踏入这座城市去感知去了解,自己去解答香港人的迷惘与孤独的过程,香港好像不再是香港,香港人也不过就是我们身边的普通人,这座城市有着每个城市都会有的脉搏和心跳,这座城市里的人有着大家一样的喜怒哀乐,旧的一代香港人老去了,新的一代香港人成长起来,更加包容,更加勇于发出自己的声音,像大家都很关注的港独问题,其实我个人觉得就是年轻一代人为争取更好的未来选择的一条路径,他们觉得或许拥有完全民主的香港可以让他们更加自主地参与香港的未来,但可能他们还没有看清楚,大陆对香港,不仅是制约关系那么简单。香港的城市问题还在,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只能用许鞍华拍摄的《天水围的日与夜》的用意来作为注脚:很多事情是市场和政府都无法解决的,需要市民社会自生的机制来弥合伤口。


忽然想到陪伴我们成长的麦兜,它有一部电影相信我们很多人都看过——《麦兜当当伴我心》,里面幼稚园的院长为了幼稚园的生计弄了一个儿童合唱团,然后大火。最后幼稚园的小朋友们长大了,院长平平凡凡地老去了,当院长老去的时候,当年的小朋友们在他的身边唱


正因为这样,

 到我们长大,

     当我们开心、伤心,

     当我们希望、失望,

      我们庆幸心里肠里,

      总有首歌在窜来窜去,

让硬邦邦的世界不至硬进心肠,让软弱的心不至倒塌不起。


希望有些迷惘,有些孤独的香港人,和这个世界单枪匹马负隅顽抗时,硬邦邦的世界不至硬进心肠,软弱的心不至倒塌不起。


-THE END-
笔    者:汤一
审    稿:编辑部
图    文:Ire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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