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交流园地 >月光

月光

2023-05-25 17:04:50


这几天杭州天气很好,从京杭大运河刮来的风变暖了,吃完外卖后我洗个澡就出门,一个人散散步。


离开上海是在去年秋末,多雨,知道自己要来杭州工作,本来许多习以为常的东西我突然珍惜起来。那时常一个人去淮海路找一家咖啡馆,看看书、写写东西,累了就走走,正值落叶不扫的季节,街道上都是凋落的金黄梧桐树叶,好看。


散步是我的长处,写小说的那段时间,几乎所有情节和脉络都是我在散步时想出的,晚饭后的散步是我雷打不动要做的事。

我常散着散着就停下发呆,看一张广告牌或是路牌就凝神许久,这时和世界的联系是切断的,可能是耳机中放着我最喜欢那首歌我最熟悉的片段,可能是单纯很想发一会呆,什么都不想。

写作是件耗费思虑的事情,打个比方,搬砖一天后身体难免疲劳,这可以通过拉伸或休息缓解。可精神上就有些难了,尤其在现代生活中,“停止思考”成为一种很奢侈的事情,从白天到夜晚,信息的轰炸是不间断的。

散步算是我一种放松。


你们会用什么方式去对抗痛苦呢?

以前的我,会用快乐的东西去对抗痛苦,比如我难过的时候最喜欢看银魂,最搞笑的那几集反复看,或者疯狂打游戏,平时我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但如果是宣泄痛苦,我就会专挑些水平低些的局,在虐菜中寻找一种变态的快感。


那是我学生时代,所谓烦恼在现在看来也不过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是后来我知道了,人真正痛苦的时候是看不进快乐的东西的,真正痛苦的人只能接受痛苦的东西。

于是我就用散步去对抗痛苦了,我听最悲伤的音乐,把手揣裤兜里,手机关网,分文不带,就这样用痛苦去冲击痛苦。

以前在课本上见过史铁生写过的一句话,十分有感觉,那是他缅怀母亲所说的——不知什么时候起,悲伤也成一种享受。


我大概能理解这种感觉,悲伤也能成为一种享受,这句话的核心很像那句俗语:既然不能反抗就享受好了。

当真正庞大的痛苦席卷而来时,你是抓不住东西的,就像鸣人沉入水底的那个镜头,身体在下沉,他对着水面上的微光徒劳地探出手,可只能看着光源离自己愈来愈远,什么都抓不住,下沉...下沉...

那既然如此,就往下沉好了,沉到底,沉到不能再沉,不与痛苦反抗,只与痛苦相处。我们往往会低估自己,在探索痛苦前,我们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能有多痛苦。

把它们统统挖掘出来,反而发现原来那些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熏在初教真嗣弹琴时对他说:琴声真像你啊,不积极于变化,向往深渊般虚无的世界。

真嗣是个痛苦的人,他也是个善于处理痛苦的人。


我在散步的时候常会想象自己身边有一个人,是一个女孩子,我从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没有过任何交流。但我知道她就在我身边,比如经过一颗树的时候,我会为她预留出空间,她是一个走路很慢的女孩,所以从她在我身边存在开始,我散步时走路就特别慢。

她只在我散步时出现,她没有任何存在的迹象,就像我说的,她当然不会说话,也不会同我分享任何事情,不会安慰我,不会对我诉说。我连她的脸都没有想象过。

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在我散步时一直在我身边,当我发呆时她也也会跟着停下,当我启程时她也会跟上,我回家时她会消失。


昨晚我走在运河边上,耳机里放的是鬼束千寻的《月光》,两岸灯火通明,长椅有人拥抱,有人喝酒谈天,对岸有唱戏声,一艘载满游客的小舟驶过,上面的人同在赏灯,风很和熙,微凉,但绝不冷。

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就哭了,没什么征兆,也没突发的事情。甚至连哭都很奇怪,就掉一两滴眼泪便再不想哭了。


一种极度短暂却极度强烈的情绪,看不见也摸不着,来无影去无踪。

但正是这种情绪的延伸和记忆让我写下了这些东西,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没有逻辑,没有主题,非要起个名字,我只能叫《卡比兽の散步心得》。


天气暖了,大家多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