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が绮丽ですね”今夜的月色真美，她曾无数次在月夜里想说出这句话。
是否经历过真美的月夜，她想大抵是有的吧。在寒冷的冬夜里，学校后山的山顶上，一群洋溢着青春的少年少女们，在漫天的星辰下吵闹着。一轮满月挂在山顶的边缘，越升越高。在满月洒下的清辉里，她被一个男孩偷偷拉着绕回了来时走过的蜿蜒的小路。银河横亘在天空，没有什么比得上在这浓重的月色里越来越远的路。
她第一次看见了流星，在那么默契的零点一秒。她抬着头，看着银河的一侧，男孩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在那一刻，流星划过。
夜渐渐深了，他们一起躺在山顶的草地上。开阔又旷远的山顶，同行友人的笑闹声就在不远处。而他们，放着轻柔的音乐，躺在其实有些扎人的草地上，一同看着漫天的星星。银河斜穿过眼前，夜风其实冷极了，但身侧的人的呼吸声却是温热的。女孩躲进带着男孩身上温柔味道的外套里，闭上眼，仿佛下一秒就能在这酣甜的月色里睡着。
或许那是她经历过的最浪漫的夜晚了吧。在星空下，男孩用手机手电筒的微光为她画下一对翅膀，刻印进了照片里。或许她是他的天使？因为天使的翅膀是他赐予她的。
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一起上山，上一次是为了大部队出发提前踩点。那时候的月亮还是个月牙，轻巧地勾在星星的旁边。格外沉默紧张的她被男孩温暖的外套包裹着，半山有幢教学楼，那里有个废弃的花园，她从前是完全不知道的。男孩经常去那里上课，轻车熟路带她走到了那里。就像是发现了一片新大陆，废弃花园的中心曾经或许是个圆形的喷泉，两侧陈旧的花廊在树影下横斜斑驳。她置身于此，惊奇得像个孩子。
“我要对你做什么了。”男孩略带戏谑地说道。“你那么怂能干什么！”她笑着。月亮躲在了云翳身后，越发朦胧，男孩轻轻扯了一下她后背的羽绒服，把她拉向他，伸手第一次拥抱了她。
没有人的教学楼背后，有些荒芜的小花园，没有路灯，安静又迷人。“每一朵云都下落不明”，属于他们的夜晚，直升机亮着灯柱横飞过星星稀落的天空，轰鸣声从他们头顶掠过。她仰头望着越来越短促的光，突然想起了那句“今夜的月色真美”。月牙已经藏起了踪影，今夜却还是很美。
她套着男孩的黑色中长款羽绒服，袖子的长度刚好挡住手。男孩背着她的书包走在她左后方半个身位的位置，偶尔侧过头认认真真盯着她看，偶尔伸手用力揽过她。夜风有些喧嚣地扰乱了她的头发，他们的笑声落在荒芜的小径上，被沿途惊起的犬吠声淹没。
学校里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只有夜里散步的人才能发现。他们第一次散步，在偌大的校园里漫无目的，竟然发现了一个玻璃花房。驱虫灯点燃了每一份绿意，一盆盆小小的多肉紧靠在玻璃旁。她凑近了窗户，轻轻哈了一口气，笑着写下男孩的名字，男孩的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宠溺和笑意。
后来，他们一起放过孔明灯，却没有许愿；一起看过盛大的烟火，却没有拥抱。变得越来越平淡无奇的月夜，男孩说，再抱一会儿吧。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应该再抱久一点的。
他们最后一次一起看流星是在更冷的冬夜。上山实在是太冷了，两个人蜷缩在远离教学区的小操场，想看看能否看到流星。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校园里的光污染较山上比起来肯定是严重得多。但是她却不怎么在乎，靠在男孩的怀里，温暖又舒适。重要的不是看流星，而是和男孩一起，她这么想。
“今晚的月色真美”出自夏目漱石在学校当英文老师时给学生出的一篇短文翻译。文中男女主角在月下散步时，男主角情不自禁说出了“I love you”，学生直译成了“我爱你”，但夏目漱石说，翻译成“月が绮丽ですね（今晚的月色真美）”就足够了。
相遇的时候是满月吧，她记得。圆月清透地照亮了周遭，像一盏清透的灯，挂在繁星点点里。让人情不自禁，把所有的话都融进了月色里。
最后说出的那句，我很喜欢你，也融进了浓重的月夜里。
图/《今生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