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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 德彪西,不只是“印象派”

2022-03-05 05: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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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丝绒盾,配图:来自网络


说起德彪西和拉威尔,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印象派”。然而这个笼统的标签不尽准确,他们两人身前也都否认这样的定位。要说德彪西最重要的影响,可能还是作为第一个突破音乐和声功能性、把音乐引向无调性的先锋者,对自他以降的作曲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比起印象主义,他的音乐——尤其是早期作品,可能与象征主义的联系更为紧密,如一股华美世界下的暗流。


十九世纪末的欧洲恰如一个核反应堆, 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资本的展布,政局的震荡,社会的剧变,在宗教、科技、美术、文学、音乐等等各个领域引起近乎失控的链式反应;尚未来得及理论化的新生力量在欧洲 社会的各个层面上铺展开来,其能量之巨, 其影响之广,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而巴黎,是这一切震动的中心。


、魏尔伦、马奈、毕沙罗、德加……这些今天闪耀如同苍穹星辰的名字散布于当时巴黎的角角落落,他们在塞纳 河畔漫步,在沙龙舞会流连,在咖啡馆酒吧高谈阔论,在不同的维度上创造着斑斓各异的美学样态。 


而这风起云涌、充斥着争辩、理论与革新的十数年,正是德彪西的青年时代。


如果天才意味着生逢其时,那么德彪西毫无疑问是一个幸运儿。像所有伟大的艺术家一样,德彪西观察着他的时代,又将这些发生、并存甚至延宕至今的主义、运动和矛盾倾注于他的作品。



十九世纪末期,由画坛生发的印象主义的星星之火,迅速燃遍了整个欧洲文艺圈。艺术门类之间的分野已然模糊,兼收并蓄的大师们往往身兼画家、建筑师、作家、诗人、评论家、作曲家中的数职。但即使在绘画领域,印象主义也不是唯一的声音。在1886年最后一次印象派展览后,致力于表达不可表达之物、描绘梦之国度 的象征主义迅速成为潮流,而同样的运动早已在文坛掀起风暴。当时,绘画、文学和音乐批评共享同一套话语体系,评论家们总是不自觉地将不同领域的艺术家们贴上标签,分门别类,德彪西在生前就以“印象主义作曲家”“象征主义者”而为人熟知, 原因之一很可能就是同时代画坛和文坛余震的波及。 


与同时代出了名的、厌恶被解读的作曲家拉威尔一样,德彪西本人也对这些称谓敬而远之,他在写给友人的信中表示, “‘印象主义’也好,‘象征主义’也好,对于我而言都是标签的滥用。”他一生创作了管弦乐、室内乐、歌剧、钢琴曲等等共计百余首,其内容地负海涵,千汇万状,风格多样到自成一个宇宙,绝非一个简单的 “主义”可以概括。 



Mary Garden在德彪西象征主义歌剧

《佩雷阿斯与梅丽桑德》中饰演梅丽桑德


德彪西在1905年创作了钢琴曲《水中的倒影》,被认为是他最具印象派特色的代表作之一。这首洋溢着甜美与欣悦的名曲与印象派绘画的关系,从曲题中就可见一斑:水面与投射其上的云影、天光、树冠,正是流连光影的印象主义画家们最爱的风景题材。作曲家被春光、秋色、山容、水态深深地吸引,寄情思于外物,将众生的情态与神理摄入笔端,在与山光水色的嬉戏里,生发出温柔的幻想和轻逸的快乐。 


♪ 《快乐岛》

♪ 《水中的倒影》

♪ 《大海》

而即使在这首被认为“最印象主义”的名篇中,也隐藏了象征主义的蛛丝马迹: 水面不仅仅是大千世界的投射平面,更是沟通外物与内心的媒介,是梦境与现实间似是而非的屏障。水——不受拘束,却可为万物背景,既与永恒同在,又时时刻刻在流逝中——作为一个最受象征主义者热爱 的意象,在德彪西的作品中随处可见:他在 1903年到1905年连续创作了《快乐岛》 《水中的倒影》《大海》三首以水为灵感的钢琴曲。其时他正谋划着离开第一任妻子莉莉·泰克西埃(Lily Texier),追求已嫁作人妇的女高音歌唱家艾玛·巴达克(Emma Bardac)。海与水在这三首杰作中,不仅仅是作曲家的情感投射,更能上溯至古老神话中的意象:诞生于乌拉诺斯中的爱与美之神维纳斯,可不正是从海中升起的吗?德彪西的法语传记作者Marcel Dietschy甚至指出,《大海》是作曲家对可望不可及的爱情的追求,而《水中的倒影》则是他对欲求无度的多情爱人的无奈回应。这三首与水相关的名篇,不仅仅是对个人情感经历与回忆的抽象说明,也不是对外在于自身的客观物象的单纯摹写,而是心与境遇,物我相契,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是海潮之声在他宛如一枚螺壳的心中激发出的回响。



德彪西肖像,1884年


与德彪西同时代的最负盛名的批评家、理论家查尔斯·莫里斯在他的著作“La litterature de tout a l’Heure”( Literature of Today)中指出:“时间,空间;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如今它们之间的区分早已模糊,所以哪里还需要再区分什么文学, 音乐,美术呢?艺术本身就是一个整体。”除了绘画,德彪西对文学也保持了终生的兴趣,他的钢琴曲《月光》就是根据魏尔伦的同名诗歌改编;他颇有争议的管弦乐名作《牧神的午后》,直接取材自象征主义诗人马拉美的同名诗歌。他在作品中旁征博引,错彩镂金,同时代的先锋诗人们的瑰丽词句,几乎都可以在德彪西的音乐中找到另一种形式的表达;他的钢琴前奏曲“Les Sons Et Les Parfums Tournent Dans L'air Du Soir”( sounds and scents turn on the the evening 《黄昏的和谐》(Harmonie du soir)。这首乐曲是如此重要,。


《黄昏的和谐》诗歌译文

  | 滑动以下文本框查看完整译文 |

时辰到了,在枝头颤栗着,  
每朵花吐出芬芳像香炉一样,
声音和香气在黄昏的天空回荡,
忧郁无力的圆舞曲令人昏眩。 

每朵花吐出芬芳像香炉一样,
小提琴幽咽如一颗受创的心;
忧郁无力的圆舞曲令人昏眩,
天空又愁惨又美好像个大祭坛! 

小提琴幽咽如一颗受创的心, 
一颗温柔的心,他憎恶大而黑的空虚,
天空又愁惨又美好像个大祭坛, 
太阳沉没在自己浓厚的血液里。

一颗温柔的心,他憎恶大而黑的空虚,
从光辉的过去采集一切的迹印!
天空又愁惨又美好像个大祭坛,
你的记忆照耀我,像神座一样灿烂!


在这首浪漫而忧愁的诗歌里,,既不讲述故事也不触及现实,而是试图在循环往复的重复和推进中, 引起一种情感的共鸣。描写和叙述被省略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喻和象征,诗歌的推进不是由情节,而是由寂静、音律、色彩。德彪西取其精华,在同名前奏曲中也摒弃了惯常的手法,赋予停顿和空白以意义,音符与音符力图达到自觉的状态,它们在被演奏的过程中已不仅仅是组成乐章的个体, 而是它们自身;这声光色影也不再是世界的反映,而是世界本身。 十九世纪末,日后将主导文艺叙事的现代性初露端倪,在古典音乐界绵延几个世纪的老旧观点正在悄然瓦解,但是还不够,还差一点,还未臻完美,而德彪西的登场恰逢其时:一位才华横溢、点石成金的天才。与同时代其他曲风精细优雅、颇具巴洛克遗风的作曲家相比,德彪西无疑更宽广,更先锋,自他以降,音乐始有“现代”之说。朝着深奥微妙和独特风格发展,朝着内向性、技巧表现和自我怀疑发展,这深邃的主观性,使得德彪西具备了一个现代主义者自发更新艺术的语言这一最重要的能力。所以,何必纠结于单一作品风格的归类?毕竟“我们怀疑在任何一件伟大的杰作中只能看到一种风格,听到一种声音。”


原文载自《橄榄古典音乐》2016年春季创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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