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什么拯救你——母亲|月光松鼠

     编者的话     

        这是作者月光松鼠的一篇旧文，其母已经去世5年了，时过境迁，现在读来依然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在此，将最真诚的祝福送给天下所有的母亲！

文|月光松鼠

         D124将要把我带到日思夜想的母亲身边。

        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独坐在8小时之中，不想看书、不想吃东西、淡淡的思绪弥漫而来，陌生的城市和风景在车窗外交错，我发现此时的我和当年只身一人到千里之外求学的十七岁的我多么不同，那时离开家离开母亲犹如天塌的感觉，充满心慌、恐惧。现在，岁月似乎给人的意志打造了一副盔甲，任何艰难困苦似乎不能触及，自以为无比的坚强。可是自从去年知道母亲得了肺癌，我的坚硬的外壳一夜退化，露出了细嫩滴血的伤口，母亲成了我的牵挂。那一时期一提及母亲经常是泣不成声，一个人反锁在办公室里流泪和消瘦。现在，要去看抗癌一年的母亲，坚强乐观的母亲，我开始一遍遍设想见面的情景……

         然而见面的情景却不在我设想之中。

          我说：“老闺女来啦！”

         化疗后虚弱的母亲光秃秃地出现在我面前，像一道光亮那么刺眼，心随即也被划了一下，生痛生痛的感觉。

          我笑着大叫去摸母亲的光头：“挺亮呀，像一只毛壳蛋，太可爱了！”

          母亲含泪的表情被我的话逗得笑起来。

          “要不，闺女把你送到尼姑庵吧！”

          母亲笑道：“正合我意！”

          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母女见面的一场痛哭淋漓。我心释然。母亲太虚弱了，太需要鼓励和欢笑，女儿所能给予的是泪流在心里，把最灿烂的笑容送给母亲。

        母亲这一生把所有的爱给了子女和父亲。母亲年轻时许多人夸她是个“大脚女人”。

        的确，母亲五十多岁时有一米六几，我们五个姐妹中有四个不及母亲身高。母亲大脚竟然穿39码的鞋。听她自己讲是裹小脚裹的，当年她一个富家小姐哪受得住这个委屈，刚裹了一阵就闹妇女解放，受了委屈的脚一旦放开就疯长起来。

         母亲脸长。母亲生气的时候脸更长，谢天谢地，从这点上看我更像我的父亲。记得我读书时，母亲生气的时候，我只要挪苏轼讽小妹的话来说她“昨天掉的眼泪今天还没到嘴边”她就被逗笑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母亲总叫心口痛，现在想来那是累的，再加上生活艰苦，好吃的细粮留给了有胃病的父亲和我这个小崽，母亲心口痛实际上是得了胃病。母亲在被服社工作，有做衣服的好手艺，白天忙碌一天，晚上常常是点着油灯给一家老小做棉衣裤或缝缝补补，过年的时候还要赶制新衣。没有钱给所有的孩子添置新衣，总是相近的两个孩子中，给大点的做新衣，然后小的接大的衣服。

        为此，母亲把很多赞美的话给了听话的我，说我从来不和姐姐争新衣服，其实，我内心是多么想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新衣，穿着它过年。母亲总是用零碎的布料给我做短裤或缝口袋装上小石子踢着玩，我感到满足和开心。

        四姐喜欢买粮食，二十斤的玉米总会找回二分零钱，我跟着四姐屁巅儿地把粮食抬回来，其实就是为了那二分钱。四姐攒着，攒足一角就可以买到八颗糖球，姐四颗我三颗，剩下一颗分一半共享，只有这样分四姐心里才舒服，因为她出的力多。母亲的慷慨让我们童年有了太多的欢乐。母亲用如此的方法调动我们干活的积极性，到了过年，我们都可以攒到几块钱，可以高高兴兴地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母亲除了会做女人做的精细活，如缝衣服、绣花、纳鞋、做饭、腌制咸菜，她还会做男人做的活计，令男人刮目相看。比如搭火炕、砌炉子、糊顶逢、铺砖地面、打混凝土路面种种，时常是父亲给母亲打下手。似乎所有的活计在母亲眼里都不是难事，被她收拾得利落得体。

        母亲喜欢养花。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盖了新房，周边的围墙也砌了砖石结构的，很宽，上面还特意修成长形花坛，母亲种满了勺药和太阳花。尤其是中午放学，看到自家的墙上开满了各色小花别提多高兴，这连过往的人都要往我家多看上几眼。

         母亲还养了荷花令剑，长青树、紫罗兰、金钟、杨秀球、八宝树、仙人球、水梅、仙客来、君子兰等。虽不是名贵品种，但经她调养也都纷外美艳。

        到了八十年代开放初期，母亲调到皮革厂工作，学会了了制鞋手艺，后来厂址搬迁离家远了，她不得不学骑自行车，每天为上班发愁，因为她只会上车、骑车，不会下车，不等进厂就先喊门卫扶她下车，有时遇不到人就骑到厂里满场转，至到遇到人来扶她下车，惹得一场子的人跟她后面跑。

         母亲退休后干起了个体，和她的老姐妹开个制衣店。活计忙的时候几个姐姐帮忙缝扣子挣小费。家里的积蓄几乎都来源于母亲的创收。

        母亲是天底下最勤劳善良的女人，经她抚养和照顾的亲属或熟人有六七个，逢年过节，来看望母亲的大都是母亲的朋友、徒弟和受她照顾的人。

        母亲也非常要强，总是她照顾别人，一个个服侍孙子外孙子长大，照顾这个孩子看望那个住院的女婿。她自己的不适却自己扛着，从不和孩子讲。父亲瘫痪在床六年，是母亲床前照顾着，她学会了使用听诊器给父亲量血压，清洗消毒腹屡上的导管，一日三餐的用药和试纸验糖，母亲成了父亲贴身的保姆兼职医护。

         可是就这样一个受苦受难的人也要受命运的折磨。

         母亲说，这病多亏是长在我身上，换你们谁都不行。母亲从未因患病掉过一滴泪，却因化疗脱发哭了，她可惜一头浓密的头发，她为自己不美哭了。

        想一想这么多年在外工作，没有给予母亲应有的关心和体贴，内心充满着无尽的愧疚。我对老公说，如果我妈是能够用换器官救命的话，需要什么我都愿意给。

         母亲的病偏偏不需要。

         我呼苍天，让我拿什么拯救母亲！

         愿奇迹重现！  愿所有的神灵保佑母亲，让她多一些健康和快乐吧！

(说明：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