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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侠 || 我的同学杨永飞 【上】

2022-05-25 02: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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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高中,本文属于纪实体小说,人物情节或实或虚,如有不慎入座抓狂,笔者概不负责

       


      1989年秋天,我进入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海宁一中,按我的前初中英语老师洪国强老师的说法,考进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跨入了大学的校门,所以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庄严的季节。

      校园里人来人往,洋溢着各种青春的骚动,然而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杨永飞大概是同类,所以我们最终能成为朋友。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往事如烟,但有一点我是清晰的,杨永飞和我在同一个寝室,开学报到那天上午,他是第一个到校的,他的被子铺盖早早安放在寝室靠最里面窗边的上铺,那是一个最不容易被打搅的角落,这说明他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后来我们知道他家离学校是最近的,在靠近市区的石路乡,离学校不过五六里路而已。

       那时乡下的孩子,营养基本上是不良的,所以杨同学看上去可能比现在年轻不了多少,中等个子,比较黑瘦,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眼睛和鼻子,眼珠好像有点问题,有点斜,看事物时目光不是很精准,给人恍忽感,但这恰恰烘托了他的形象,自有一种盛气和深邃,他的鼻子高耸而坚挺,这使得他的气质又添加了些雄鹰的锐利。在寝室里,他并不合群,因为那时的风头,基本上被西偏来的几个男生占了,有一个长安镇上来的大帅哥,姓于,身高一米八,玉树临风,是篮球场上的明星,他学习也不错,在班级里是中上的,所以虽然他从来不洗脚,并没有影响他成为众多女生追逐的对象,甚至班里几个城里姑娘也都对他另眼相看;还有一位来自钱塘江镇的钱公子,是风流倜傥的人物,他的中分头发长年涂着厚厚的摩丝,我亲眼看到有一次一只苍蝇仓促间想用他的头借把力,结果失足滑到了地上摔死了,他家也不知干嘛的,反正有的是钱,我心底里对这类公子哥儿很不以为然的,但依然很羡慕他,因为他有大把大把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而我什么也没有,我只敢暗恋一个远在外地读中专的初中女生,通了一大箱子信,但终于连手都没拉上就无疾而终了。还有一位比较风骚是黄湾来的马同学,马同学额头高耸,是山顶洞人,可见脑量充足,他象棋很厉害,班里没有对手,他是我最崇拜的人,因为他是唯一个敢调戏城里女生的乡下人,后来果然出类拨萃,考上了海事大学,,已经是高级了,当然,相对杨同学,他不算最狠,杨同学后发制人,是全校最猛的一匹黑马,当时全班所有美女,包括美女班主任何女士,一开始都没把他回事,没想到他会这么有出息。

       杨同学平时基本上是不苟言笑的,到了晚上寝室熄灯,管理的老太婆最后一次用手电在玻璃窗上一闪而过彻底离去,空气里洋溢着浓郁的荷尔蒙气息,大家开始对女生轮翻品头论足,他才会偶尔插一两句,他常常一鸣惊人,一语撂翻,非常经典,这使得大家一致公认这是个人(海宁土话人发音yin)才,关于女生,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是永远不会厌倦的,我们时常在杨同学的重量级评语中愉快的睡去。之后,大概十一二点,睡在杨永飞床头的田同学(该同学外貌气质都神似当时的神剧《乌龙山剿匪记》中的匪首田大帮,故谓之)开始讲梦话,他天天讲,从未隔日。一开始大家不习惯,向他提意见,田同学一脸悲愤,后来大家也习惯了,偶有一晚没讲,会觉得意外,就有人问候他:邦爷,您老昨晚为毛半夜不说梦话……

       高一(4)班的气氛还是比较放松的,白天基本上是城里人的天下,记得有个姓陈的男生,比较魁梧,长了张大嘴和公鸭嗓,一下课就聒躁;还有一个外号叫阿骨头的男生,体形精瘦颀长,老远望去像一只秃了顶的驼鸟,他是陈同学的攻击对象,一下课就会遭殃;还有个姓江的小胖子,形似大鹅蛋,一下课就滚到班花张姑娘边上献殷勤……,总之一下课,这帮城里人爬的爬,滚的滚,跳的跳,把个教室弄得乌烟瘴气,我们这些乡下苦孩子都战战竞竞的缩着只敢道路以目。直到放了学,这帮坏人离开,我们才显出些活气。晚自修是住校生最美好的时光,几个女生姗姗而来,头发洗后因没有条件吹干,湿搭搭地披在肩上,散发出浓郁的兰草馨香,男生们起初还在教室里互相嬉闹,闻到这股意乱的气息,反而都安静下来,或看书,或作业。夜晚的校园有点拥挤,月光如水,星辰在遥远银河边闪烁,竖起耳朵聆听,还能听到远方的虫语。等到第三节课时,钱公子就不见了,和隔壁的学霸张美人约会去了,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月色里,张美人谈恋爱学习两不误,她后来又换个帅哥继续折腾,凡是被她折腾过的男生无一例外垂头丧气,上课恍忽,而她吸足精气后,学习越来越轻松,长期稳坐班级前三名。

       高中学习简直是玩命,一年级时还有点秩序,同学们情绪也大都正常,有几个还能眉清目秀,但进入高二后,战争便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到了下半学期,每个人在学习上的前途已经很明了,便一个个显了原形,一脸疙瘩的,满头大汗的,早生华发的,一脖子污皮泥的,长一头虱子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我那时体弱,就一把骨头,操场上风稍大些,走路打斜,另外还受了单恋的折磨,经历了一年的抵抗,差不多玩完,成绩从进校时全校中上跌到中下,杨同学虽然身体健全,但学习不得要令,跟我同病相怜,差不多的状态,他中考进去时的成绩还比我高了几分,可到了高二,我们都跌到了无法收拾的境地,友谊也在共同的挫败感中产生了,并且自然而然成了同桌,成了互相聊以慰藉的对象。那个年代,上大学是乡下孩子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而这时大学几乎成了我们很奢侈遥远的梦想,我们经常回忆往事,杨同学很后悔初中时没有选择读中师,因为他的分数是上了师范线的,却阴差阳错的没有填报,失去了机会,而现在虎落平阳连当个小学老师都成了奢望。我也时常悲叹命运的无常,因为少年时代的顽劣错失了最关键的几年,本来想通过读书改变一辈子做农民的命运,原定目标是中专,但中考失利,没有上线,被迫选择了重点高中,而现在,最后的希望也成为泡沫了。杨同学于是开始像唐僧一样喋喋不休他错误的选择,但后来终于释怀,他说有个叔叔在袁花夹山开石厂的,答应他高中毕业去那做会计,我却是陷入了绝境,杨同学可以去当会计,怎么说也还有一碗体面的饭,而我该何去何从呢?我像唐僧进了蒸笼,整日处在焦虑之中,我失去了奋斗力量,人生已经毫无意义。

      杨同学是个豁达的人,他并不像我那样忧郁,很坦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家都在拼搏,他索性不学了,开始研究飞碟和黑洞理论。有一段时间,我们坐在章姑娘和孙姑娘后面,章姑娘来自长安镇,丰乳肥臀,有俄罗斯血统,而且脾气特好,没心没肺的特好玩,大家都叫她洋娃娃,因为喜欢章姑娘的男生有一箩筐,我们只好断了念头;孙姑娘是周镇人,不胖不瘦,文静内敛,以后完全有可能发展成为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所以我们决定喜欢孙姑娘。我们天天盯着两姑娘的后脑勺,杨同学偶尔会趁洋娃娃不备,扯一下她真丝衬衣内的吊带,他轻轻的把吊带拉起来,然后突然松手弹回去,发出的声音来,洋娃娃便一声怒吼流氓转身打了我一拳,我很无辜的看着她,杨同学则在边上很放浪的笑,孙姑娘也转过头,很厌恶的盯了杨同学一眼,这个时候,我觉得孙姑娘是英明的,她有辩是非的能力。大部分时候,我趴在桌子上捋一头乱发,头屑雪花似的飘下来,有时还能掉下几只虱子,我的前途就像这一头肮脏的乱发一样。杨同学这个时候对黑洞已经兴趣不大,改研究军事了,他尤其对军用飞机感兴趣,当时有些世界领先的战斗机,F7#@¥什么的,他能跟你天天扯,反正我是不懂的,那时我觉得他很搞笑,一个物理从来考不及格的人,跟霍金套什么近乎,真是可悲可叹。后来杨同学理论嫌空洞,开始实战,他不知哪儿学来的一个小游戏,一张纸,一支笔,美其名曰为打飞机(注,此打飞机跟现在吊丝玩的那个是不一样嘀),唉,一个可笑的人……

那一年,智商高的的童鞋一路凯歌,比如六班有个黄湾来的男生许同学,一天到晚打了鸡血似的在足球场上奔波,从没看到他读过书,但是他的成绩却是全校名列前茅的,传说他物理化学都全国竞赛得奖,复旦北大要保送他,他因为专业限制还在犹豫,许同学后来果然流逼,进了厦大国际金融系,现在已经在京城做大官了;三班的张美人,还是一直在谈恋爱,成绩依然稳定,丝毫没有退步的迹象。也有一些同学,虽然不怎么出色,但稳打稳扎,考个本科什么也没问题,主要是先择专业有点伤脑筋;还有像我跟杨同学一类的,患得患失,整天在绝望和梦想中轮回。课堂也似乎越来越乱了,我们班肯定是被诅咒过的,凡是来我们班任教的女老师,都先后怀孕了;教数学的,不是调走,就是下海经商去了;教英语的黄老师,是个风情少妇,天天跟坐在后面的高个子男生打情骂俏;教历史的石老师,一激动就结巴,思维混乱,不知道说点啥……;,身高不足一米六,长年穿着一双女式高跟鞋,夏天穿一件雅戈尔高级寸衫,上衣口袋里插着一个红色封皮的学生证,隐隐能看到华东**大学的字样,于是我们便肃然起敬了,他后来成了我们的班主任,每天做早操时都在边上张望,他站的角度正好直视着我,我便有点不自在,便只好一副吊儿浪荡的样子,他便瞪大了小眼盯着我,后来期末学生品德等第评定,大家都是良好以上,他果然老实不客气的给了我一个及……,日子就这么混乱而有条理的过,春去夏来,秋来冬去,桃花和油菜花开了谢,谢了又开,有希望的终究有希望,没希望的终究也没希望了,暑假很快来临,这时,我们已经不纠结期末考试的名次,淡然处之,静待高三的到来,或天堂,或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