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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你洒下月光

2022-07-30 18:00:50








  《我为你洒下月光》是台湾女作家简媜的最新散文作品。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读她的代表作《水问》,就被她那具有浓浓古典气息的文笔吸引了,仰慕至极。后来才知道她在台大中文系修的是古典文学,把古文古诗古词的意象和典故用得出神入化,动人心魄。自序中她认为自己“写作性格混合猎人的冷静与猎犬的躁动,喜新厌旧,三十多年来用自己的方式走散文马拉松之路”,自悟“身为作家只能葬在白纸黑字里,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江湖,只愿继续长途跋涉,独自一人,走到行兴自消之处,写到江郎才尽之时,若能如此,一生自在圆满”。看到这段文字我深有感触,我不是作家,但我对文字也天生热爱,觉得只有文字才能表达我内心千回百折的情感和九曲回肠的感受。中国的水墨画的意境和古风音乐也有此功效,但是相比文字而言还是不够彻底不够细腻。艺术都是相通的,大道至简。

  本书主要内容写两个女子的友情和一对男女之间跨越三十年的凄美缠绵的爱情,两条线索交叉进行,不是小说的叙述方式,而是用散文的笔法写的。众所周知写散文难度系数很高,尤其是优美的散文。作者与书中的主人公“她”是朋友,“她”临出国的时候交给她一大堆信件札记,告诉作者这里面有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如果她愿意可以写出来,如果不愿意毁去也可以。作者因事务繁忙也可能是没有心情整理,一耽误就是很多年。后来因缘际会才将那些书信札记做了整理,因为是散文(真的是很散),需要深入浅出地读,不然很容易把内容弄混。我梳理了一下信件札记中关于“她”的爱情部分:大意是她在台大读大一时,正逢多才多艺的母亲病逝,不到一年父亲就另娶新妇入门,她和姐姐对父亲的行为感到很失望,姐姐选择了去美国留学,父亲用母亲给她留下的钱置了一处别墅,她开始自己一个人生活。原来她们一家四口的家变成了父亲与另外一个女人一家四口的家(很快生了两个儿子)。她在这种心情之下遇到了大四的学长,就叫他秋蓬吧,秋蓬与她在社团活动中相识,然后开始通信,他们谈天说地,人生理想、、文学艺术、信仰见证、成长心路、自省感悟无所不包,但却从不涉及家中私务或是朋友往来,在精神世界引为知己。可是学长家是农村的,条件极为清贫,上高中时是学校特意照顾让他住在一个教授的实验室里,条件就是为教授当助理。但他勤奋上进、又聪明又有理想,他毫无疑问地考上了台大,靠勤工俭学完成学业。他家里还有一个双胞胎却是弱智的姐姐需要他一生扶持,当然还有小弟小妹。他们俩精神上是如此相通,但现实生活的条件又相差太远,最终没有在一起。他觉得她有才,该发挥她的长处,而不是一生被耽误在柴米油盐之间,显然她也担不起烟火人间的生活重担。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后来她终生未嫁,成为了文学研究领域最年轻的学者,在事业上达到了新的高度。他后来成了医学界有名的医生,而他选择一个与他同样在清贫困苦的生活中长大的学妹,学妹很能干可以把他的大家庭照顾得很好并且愿意为他放弃事业。他和她断了联系,但是却一直都住在彼此心里,每年她的生日他会给她打个电话,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他们俩开始在事业上拼命,都取得出色的成就,但最终都不能长寿。太出色的人可能寿命都不长吧,不然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奔跑,难道冥冥中不是在把别人一生要完成的事情放在自己的半生来完成么?这让我想起了林徽因,她那么优秀却又离世那么早。

  二人的书信和札记写得优美动人,没有记叙什么具体的事情,全是心理感受和对待世间万事万物的观点和看法。字里行间并没有爱的明示,但在通信这件事本身来说,就是满满的爱情。她和他思想和精神上那么相知相通,但在身体的接触上却连牵手和拥抱就未曾有过,相见时只要看对方一眼便可以心灵相通,虽然他们多次在明月高悬的夜晚约会,一起游玩一起看海。他的人生很沉重,每一次累得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会去见她一面,然后就又有勇气继续面对沉重的生活了。她对婚姻没有期待(因为父母的婚姻让她失望吧),她一生只爱过他一人,其他的男人走不进她的精神世界,她的一生都献给了她痴迷的文学事业。爱情也许真的在婚姻中是短命的,有时候距离却能成就永恒。大千世界,无所不有,感情的存在方式也是多样性的。

  他结婚前他们见面,她说我读懂李商隐的《锦瑟》诗了,“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她说这是李商隐的“隐伤”之作,一生情爱的惆怅,不必单指一人一情,指的是自己的生命基调与情爱体质,终究逃脱不了惘然的结局。

  他一字一字清楚地问她:“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回答:“我们常说没碰到对的人,会不会是,没碰到对的自己;你还没碰到对的你,我还没碰到对的我。所以。即使碰到对的人,也没能成就一段深情。”

  她说:“如果你勇敢一点、宽阔一点,如果我别那么骄傲,没那么害怕……”

  他问:“你怕什么?”

  他答:“怕无法调教,没有能力给你及你的家人幸福,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最后像我妈一样一辈子忧郁,怕没有上主的恩泽能跟你共赴一生……”

他说:“我的现实担子很沉重,你的才华应该被看见,不忍心把你拉进来,怕拖累你。”

  他将要结婚的对象也是他们二人共同认识的朋友叫群,他不忍拖累她,却忍心拖累群,他说他感激群。他把爱情给了她,把婚姻的困苦给了群,但是这却是群一心一意求来的,她愿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中国古典里最美的牵手诗,而“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最惊心动魄的山盟海誓。而他与她,有的只是一场纸上的心醉情迷,人间烟火里却无半点缘分。

  他说:“你是我的黑夜。”

  她说:“那么,我当月亮,为你洒下月光。”

  她把他写的信做了整理,封面为《秋蓬书简》并寄给了他。随书附了短信:

  “这是你走过的生命痕迹,你的青春好美,不可能重返,我替你保存下来。

我们会一年比一年苍老,一年比一年世故寡情,不管人生怎么走,绝不可能再写出这种文字,留着,才记得曾经拥有年轻岁月,曾经那么真挚、纯洁。

  我们很幸运,看过彼此年轻的模样(虽然现在还不算老,但已非赤子),我记得你的英姿焕发也记得你的抑郁虚无,这么珍贵的生命记录应该还给它的主人,不该独留在我这里。你的情怀我的笔迹,结一段难分难舍的墨缘。我当时用十字伤你,现在用万字医你。”

  当年他向他求证爱,她回了他十个字“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如今医他的万字就是指这本《秋蓬书简》了吧。

  多年以后,他没头没脑地寄了张名信片给她,上面写着短短一行:感谢你,让我存活至今。

  都说爱情是占有,那只是最基本的形态,高级的爱情应该是太为对方着想,宁愿伤自己的心。

  我们的生命中,谁是那个在黑夜里为你洒下月光的人呢?

  

  最后用一首文中的诗来结束此文:

  

  情愿就这样藏在你的袖口

  一种耽溺的姿势

  悄然无声

  烙印你的一生


  关于来生  我一无所知

  只知  你欠我一座栽种菊花的庄园

  一盏可以相看无言的灯火

  半纸偕老诺言


  是时候了,我准备老去

  开始宽恕季节 洗涤过咸的故事

  当四野吹起夜风

  我把影子仔细收好

  任凭月光为我安排归宿。



注:因为是散文,我此文也写得很散,但形散神不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