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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什么时候决定嫁给他的?

2022-06-12 00:02:14

苍国上上下下都弥漫着悲哀的气息,死亡的味道还在空中久久不散,更多的哭声,惨叫声,怨声交织着那狼烟升上空,压得苍国灰蒙蒙的一片。

在皇宫里,当血水流去,浓浓的血腥味却久久不散,这是宫中侍卫的血啊,有敌人的,也有自己所认识的。

一个宫女,正在用力地擦着石板上的血迹。白玉一般的脸上,满是悲哀。那浓烟,呛得她时而轻咳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苍王错误的决定导致这样,国破家亡,,谁也不敢多说一声,王的命令,错误的,也不是她们能谈论的。

这都是天朝大将裴将军的剽悍功绩,只是他一人带兵,就将苍国击得无还手之力,他并没有杀苍王,显然苍王是要付出代价的,永世为臣,臣服于天朝,每年得奉献不少的金银珠宝,还要将阿蛮公主和亲远嫁给天朝的皇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皇上了。美丽的阿蛮公主甚至还没有十七岁,娇嫩的如春风中的露珠儿。

裴将军带着他的胜利,带着他的得意,回去封官进爵了,而她们的苍国,却什么也得从头开始。烧毁的宫殿还在冒着让人窒息的黑烟,让官兵一扫而空的宫殿里似乎还能听得到痛苦的哀叫声。苍王太高估自己了,听信枕边姬妃的话,去挑战天朝,而那姬妃却逃回了她的国家,契丹。

妩音和几个宫女捧着水到了阿蛮公主的寝室,这个让人呵护在手心里的公主,知晓要嫁给那天朝的皇上,几乎没有哭晕过去,死活不肯嫁。

苍王垂着手站在一边,无力地叹气着,原本尊贵而威仪的脸上,如今苍老而又憔悴得可怕。

妩音和几个宫女施过礼,一起把这里打扫干净。

“父皇,我不要嫁。”

阿蛮公主满脸是泪地跪在地上,看着她最尊敬,最宠爱她的父皇,企图让他收回成命。泪挂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让人不忍心逼迫她。

苍王幽深的眼神看着她,空洞而又无力,沙哑地说:“阿蛮,你是公主。”

“父皇,你要我嫁给那个可以做阿蛮爷爷的皇上为妃,阿蛮宁愿一死,但愿父皇收回成命。”她哭泣着,娇弱的声音那般的破碎,无论苍王怎么拉也不起身。

苍王满眼都是伤痛和懊悔,悔不该当初听信那个女人的话,而契丹根本就束手旁观,连一兵一卒也没有帮忙,那裴将军的阴狠和剽悍让人闻风丧胆,将苍国的士兵吓得四下流散,,一打入苍国,人心惶惶不安了。他是昏君,是昏君啊,可是,事到如今,还能如何:“阿蛮,你听父皇说,你的婚事,由不得父皇,也由不得你自己了。阿蛮,牺牲你自已能保全了我们苍国,父皇也有脸向祖宗交待啊。”

阿蛮摇着头,泪如雨下:“父皇,阿蛮不要,为什么要阿蛮来保全,不是阿蛮要打仗的,不要让阿蛮嫁,阿蛮死也要死在苍国这块地上,宁死也不嫁。”

苍王走到窗边,脸上有些恼色:“你是怨父皇要打仗了,是不是?你身为公主,你就得为这个国牺牲,阿蛮,不是父皇逼你,是父皇求你,父皇毁了国,你还要逼得父皇身亡才甘愿吗?只有你才能救啊,至少阿蛮嫁过去也是为正妃,为我们苍国的百姓多想想吧!”他残忍地不去看阿蛮的脸,不去看她的泪,拂袖而去。

如果不是不得已,他也不想把最疼爱的公主嫁去。

阿蛮公主哭倒在地毯上,伤心欲绝的哭声让几个宫女都鼻子酸酸。

妩音扶起阿蛮公主,心痛地说:“公主,莫要哭,别哭坏了身子。”

阿蛮公主扑进妩音的怀里,嘤嘤哭得更大声了:“妩音,父皇要我嫁给那老头子。”

唉,她长长地叹气,她也无奈,败国之人,岂有家可言,败国之奴,岂有语可言,这是不可能改变的局势,公主是势必要嫁的。安抚着阿蛮公主的背,她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公主那般的美,让人捧在手心不舍得伤了,公主很善良,对待她们很好,能侍候阿蛮公主是她的荣幸。

“妩音姐姐,公主哭得伤心,你是我们宫女中最聪明的人,你帮公主想一个法子吧!如果是我,要我嫁给那么老的人,我也会哭的。”几个宫女围了过来。

阿蛮公主也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妩音:“妩音,你救救阿蛮吧!你舍得让阿蛮自尽吗?阿蛮死也不会嫁的。”

妩音冷静自持,又聪明,当发觉不对劲的时候,立马当先地就带着公主入了密室,才不让人瞧了公主的美丽去,不然,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

只是阿蛮公主的美丽是闻名于天朝和契丹,早就让人垂涎不已,坏主意一个一个地打,也没有成功,她们知道,阿蛮公主喜欢一个剑客,在皇宫献过一次艺,就深深地喜欢上了。

妩音进宫的时间最长,足足三年了,当年姐姐要追随她的良人,让她代替进宫,做了洗衣的宫女。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让那嬷嬷一逼问,一下就露了馅,几乎没有把她打死,幸好阿蛮公主发现了她,在嬷嬷的鞭下救下她,可那鞭子仍是不留情地在她的背上留下了痕迹。于是她就一直跟着阿蛮公主,读书,写字,刺绣,琴棋书画都跟着学了不少,她是公主的侍读和贴身宫女,公主总是把她带在身边,让她见识到了不少的新奇事物,学到不少的东西。她没有打算回家,家早就没有了吧!她要一辈子侍候着阿蛮公主。也三年了,回去,还能干什么呢?

只是才三年,宫里就变了样,如今却要逼着阿蛮公主和亲,公主的哭声如一把刀,将她分割着,妩音帮不了她,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只能叹着气:“公主,妩音会陪着你的,无论公主是和亲,还是下地狱,妩音都会一直生死相随。”她的命是她给予的,如果不是阿蛮公主,她早就死在嬷嬷的鞭下了,她要守护她,照顾她。

阿蛮又哭倒在她的怀里,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妩音,有办法的,帮阿蛮想想办法,不然阿蛮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妩音姐姐,救救公主吧!”几个宫女也陪同着伤心的阿蛮公主哭着。

妩音拢紧秀眉,竟然无计可施,愁坏了柔肠一寸寸。

忽然一个宫女大声叫着:“有办法了,让人顶替公主和亲就可以了,公主的容颜极有外人看到,而且嫁到深宫内苑,那里的皇上更是不得而知,更不要说那些关在宫里妃子们了。”

阿蛮擦着泪,眼睛亮起来:“是啊,阿蛮并没有到处乱走,只有皇宫的人和一些权贵才见过阿蛮,平日,阿蛮也调皮,总是装作是宫女,也不多人知道,那就是公主。可是谁来替阿蛮和亲呢?要是被发现了,是死路一条啊!”她善良的心又开始发愁。

“妩音姐姐,你最有办法了。”几个人一起看着她。

妩音一怔,她有什么法子,难道要她替吗?她心一紧。

阿蛮公主似乎也发觉到了,摇摇头:“不可以,妩音为了她姐姐到宫里做宫女已经三年了,正是可以回去跟家里人相处的时候,怎么可以让妩音姐姐代替阿蛮呢?而且这是杀头的大事,阿蛮不要妩音姐姐出事,不然阿蛮宁愿自已嫁,大不了也就一死。”

这个提议,又行不通,这寝宫里,又陷入愁云惨雾中,和外面浓焦的气味混为一体,让人闻了头痛欲裂。一场不关女人的战争,却最终要女人来解决。

这股子浓烟呛味冲上云霄,将那云都染了个乌黑连天,黑压压地俯视着苍国这个小国,似在嘲笑着它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欢快春风,像是少女的手一样,抚慰着这劫火重生的皇宫,已从战争中恢复过来了。只是这气势无论是谁都看在眼里,明显的萎靡不振,却像是硬撑一样,残桓断木,处处皆是。

纷飞的蝶儿看起来不像是让人愉悦,而像是嘲笑,让心里不耐烦的公公们用长杆子追赶着,要是平日里,阿蛮公主必会高兴得加入他们的行列里,采花捉蝶。

如今的皇宫,每个人都愁眉不展,阿蛮公主的事让每个人的心里都堵得荒,要一个公主去嫁给那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啊。苍王的意思,无法更改,天朝指定要阿蛮,而别的公主谁会替阿蛮嫁,原来美貌带给一个人的不止是荣耀。一件事情,总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长长地叹一口气,她将铃兰花插在紫金水晶瓶里,虽然没有人会欣赏它的风华正茂,可每天要做的事,还是得做。

“妩音姐姐,阿蛮公主要拿刀毁了脸。”一个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跑出来,焦急地拉着她一起往阿蛮公主的寝室里跑去。

几个宫女抱住了阿蛮,说什么也不愿阿蛮公主伤害自已,要知道,这是护主不力,理当该杀。她们是下人,是宫女,公主生,则生,公主死,则死,没有她们对错的权利。

“怎么会这样?”平静了几天,还想不到对策,阿蛮公主就忍不住了。

小宫女吞吞口水,胆怯地说:“刚才二驸马来了。”

又是那个色胚子,娶了二公主还不够,总是以权势欺负宫女。对阿蛮早就垂涎三尺了,总想连阿蛮也染指,上次还想要轻薄自已,幸好阿蛮公主一状告到苍王那里,让苍王训了顿,才收敛了些,没想到阿蛮失势,也不顾是什么状况,还想来占占便宜,真是狼子野心。

妩音抱住阿蛮公主,心怜地抚着她的秀发:“公主,会好起来的。”

阿蛮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妩音,阿蛮要毁了这张脸,就不会招什么祸,也不是红颜祸水。”

妩音接过宫女递来的软巾子,拭净阿蛮的脸:“不是的,公主,不用听二驸马说,公主是纯净的明珠。”她也不敢说这根本就不关阿蛮公主的事,是苍王听信枕边风,女人言,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而二驸马当时可是极力赞同这事,这中间有多少的勾当她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宫女,不可以这么说,那是大不敬的事。

阿蛮像是心死了一般,摇着头,也不哭了:“你们挡得了我今天,那明天呢?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想嫁。”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几个宫女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阿蛮,都惊呆了。

阿蛮站了起来:“你们都走吧,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死意已决,也算是能保全了我。”

“公主。”妩音轻叫,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无忧无虑的阿蛮公主了。

几个宫女嘤嘤哭作一团,却也互相挽扶着往外走去,这当时的皇宫,别说要什么规矩,威严,四处都可以看到偷东西的公公。无力感总是笼罩着这里,留下来,都是自愿的,要走,正华门没有人会拦的。什么都乱了,要重振起来,不知道要多少的时间。

“妩音,你怎么不走?三年了,你也该回去和你的家人团聚了,然后幸福的生活。”阿蛮褪下手腕中的紫玉手镯给妩音套上:“我和你情如姐妹,阿蛮谢谢你照顾了阿蛮那么久,走吧,回去吧。”比亲姐妹甚至还要亲,在阿蛮的思想里从来就没有把妩音当过宫女使唤,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叫上妩音,有好吃的,也不会把她忘了。

妩音记得有一次,阿蛮公主吃了一道烩羊脚,十分的美味。第二天,还说要吃,苍王就让人送了一整只羊过来,让人做给阿蛮吃。只有她知道,其实,阿蛮公主不太喜欢,只是想让她宫里的人也尝一尝鲜。

看来阿蛮公主是死意已决。是啊,如何能防得了,过了今天,那明天呢?如果阿蛮心里没有人,或许她真的会如苍王的意愿嫁到天朝去,她是善良的公主啊。阿蛮的性格,又像是苍国的天兰花,宁死不低头。

妩音也明白,阿蛮嫁过去虽说是为正妃,可是那天朝的皇上,后宫中的女人,数也数不清,阿蛮是一个外族人,一定会让人欺负的,饱受人情冷暖。

“妩音,你走吧!”阿蛮的声音无力的响声。

妩音摇摇头:“公主,从你在嬷嬷的鞭下救下妩音,妩音这条命就是公主的了。公主,让妩音代嫁吧,听我说,没有人会知道的,天朝的人没有人见过公主的容颜,等到了边境,公主你就走吧!跟着他会幸福的。”她平静地说着。

没有料到妩音会说出这番话,一时惊呆了,阿蛮转过身看着妩音。

妩音一笑,点点头说:“公主,妩音只是一个宫女,嫁为正妃,也算是妩音高攀了,妩音不委屈。”

“可是,妩音,他是一个老头子,而且有很多的女人。”阿蛮公主尖叫出声:“不行,妩音,我不能害了你。”

她们的公主啊,总是这么善良,妩音有些叹息地说:“三年前,妩音替姐姐进宫做宫女,三年后,妩音也可以替公主出嫁。只是这事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了,连熟悉的人,一个也不能跟着。妩音现在出了宫,也是无家可归,就成全了妩音吧!”家,早就不知流落在那里了,一个个亲人,脸孔都模糊了,她只是一个庶出,无关重要,没有人在乎她,当战祸一起,这个家,又在那里呢?

“妩音。”阿蛮摇头叫着,泪却流了出来。她,动心了。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妩音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只有她可以做到。

妩音轻轻一笑:“公主要幸福,妩音知道怎么照顾自已,公主,跟着你的剑客去吧!到边境,让他来接你,天朝的人,没有见过你的容颜,不会认出妩音是替身的。妩音能做正妃,也是妩音的福份啊,是不是?妩音的下半辈子,不是出家为尼,就是嫁为他人续妇,都不是妩音想要的。妩音现在只想要公主平平安安,然后幸福。”

阿蛮抱住了她:“妩音姐姐,你是我最好的姐姐,可我不舍得让你受苦啊。”

“去了天朝,怎么会是受苦呢,做妃子不是也有很多宫女侍候着,妩音是去享福,乖,别哭了,你叫我一声姐姐,是妩音的福份啊,姐姐就会为妹妹解忧排难。”抱住了阿蛮公主。她的泪,也滑了下来,她知道,做妃子,不是那么简单的。

可是,欠下的恩情,也是要还的。

一个秘密,就在二人的心中产生了,阿蛮公主也没有闹,二人规矩地在宫里等着出嫁的日子,苍王每次看到阿蛮的眼,带着恨,都叹着气离去。

四月中,嫁的日子到了,这不是一个好月,妩音一点也不喜欢四月。四,谐音就是死,在苍国,没有人会选择在四月嫁娶的,多么的不祥,因为天朝的皇上,要五月初五的好日子,立阿蛮为妃。所以在这里,四月就要带着送亲的人,先行出发了。

再多的不吉祥,嫁衣还是一样做,妆还是一样描,阿蛮公主满头珠翠。苍王将最美丽的凤冠也赐给了阿蛮公主,绣金丝的大红凤凰嫁衣上,缀满了耀眼的珍珠。这些都比不上阿蛮公主美丽如花的面魇,让人失神的是她的妆扮过后的艳容。只是她的脸上,没有笑,不然,倾国倾城又算什么?一笑便能让所有的都失色。

妩音扶着阿蛮公主上了玉阶,她的王兄,公主姐妹们都坐在两侧惊叹着这美丽的新娘子,似在庆幸又在窃喜。苍王一脸的悲哀,妩音扶着阿蛮拜跪下去谢苍王的养育之恩。

“父王,阿蛮以后不能看到父王了,父王千万要珍重。”想着始终要分别,阿蛮的泪又涌了出来,毕竟是养育自已十多年的父王,宠爱了自已十多年。

苍王老泪横纵,这个娇美的女儿,如果不是自已一时的糊涂,也不会落到让一个比自已年纪还大的皇上去摧残啊,阿蛮那么美,那么娇嫩,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后悔,懊恨又浮上了他的的脸,花白的发更是让人恻然。

亲自扶起宠爱的女儿,千言万语,只能化作简短的二字:“阿蛮,要珍重。”

“嗯。”她点点头,泪如雨下。

一切的仪式照着公主出嫁,却更多了份心意,满城的百姓都跪在地上,大呼阿蛮公主千岁,感谢阿蛮嫁到天朝,而保全了苍国。

阿蛮握住妩音的手,更是歉然。

妩音朝她笑笑,安慰地说:“公主,你是我们苍国最美丽善良的公主,百姓都是喜欢你的。”

各种声乐响起,妩音再深深地看一眼这方熟悉的天和地,她就要离开了,不知以后魂归,是否还能再见。扶着阿蛮公主下了城,宫女撒着花瓣,阿蛮坐上了那华丽的嫁车,一路缓缓往东行,那里是天朝的方向,和天朝交界的是契丹的地盘。如果时间足够,可以不用借契丹之路过,只是,会转个大弯路。可苍王不舍,留多了阿蛮几天,就要从苍国的边界,也是与契丹相交的地方走。

听不尽的道谢,听不尽的赞美,满天都飘着粉花带金色的花瓣,像是少女无限的美梦,花落后,至少还可以闻到那阵阵的香气。再回头,花却在轻轻地叹息着一样,妩音不敢看,也不敢倾听,她什么也不敢去多想,就怕自已会怯懦了。那么,就会毁了阿蛮,毁了岌岌可危的苍国。

跟着送亲的队伍一路送出了城,苍王才失落的让辇车回了宫。

没有了城里的繁华一梦,出了城,才更觉得荒凉,更残败,四处都是饥民,四处都是往城里来求温饱的难民。失落的家园,啼哭不休的孩子声音,让送亲队看起来是那么的奢华,那么的可笑。更让人心里空空的,冷冷的。

越往东走就越是荒凉。

途中,也不知道逃走了多少人,也跟了多少人,有些是怕到了天朝让人欺负,不愿意离开自已的家园,有些是想跟着队伍到天朝混口饭吃,但求不饿死。一个富足安宁的苍国,如此的不堪一击,人人安逸娇奢成习惯了,一仗才知道是多么的脆弱。

在妩音的心里,也记住了一个人,那就是破她国毁她家园的裴将军,只知道他是裴将军,一个杀人如麻,一个像鬼神一样恐怖的裴将军。每一个苍国人对他的恨,都凝得满满的,包括她。

走到边界之处,也不敢贪夜路,这荒凉的地方,最多是狼的出没。花轿停了下来,要在这里扎营。才没有多久,就听见阵阵的萧声响声,阿蛮一惊,低声地在妩音耳边说:“是他来了。”

妩音笑笑:“很准时,公主,我们到林里去,说是去解手,侍卫不会有疑的,我再扮成你重回花轿,而妩音中途跑了。从此,我是阿蛮,你是妩音,永远记得,最好永远不要再回苍国,不然让人一发现,苍国便是真正的灭亡了。”代嫁,那就是冒险,不管她懂不懂,她都必须要知道。

阿蛮眼里含泪:“妩音姐姐,阿蛮真的好自私。”

她轻声地说:“不是自私,人都要一些美好的自私,阿蛮,懂吗?从此就为你而活了,走吧!”妩音扶着公主,往茂林的一边而去,有人在身边陪着,侍卫也没有问什么。阿蛮公主身边的宫女,没有一个是认识的。这些天,连那陪嫁的一个宫女也跟公主坐在花轿里,除了出城的进候,看到她低头的样子,模样儿,却是谁也没有看清楚,总是用发半摭着脸,而阿蛮公主,也用大红巾子盖着,让人产生无限的暇思。公主的绝色,早就有耳闻,如何一个绝呢?却是不得而知了。

没有人多心地去问问,大家都累了,还等着做个晚膳填饿得发慌的肚子呢。

匆匆地对换了衣服,那个剑客出现了,还是一样的潇洒一样的俊气,直直地看着他只能仰望的公主阿蛮,这真的是梦一样。

“阿蛮,要幸福。”妩音只能这样说。时间不多,也不能多说些什么。

阿蛮点点头,眼眶一热,紧抱她一下:“姐姐,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当四月的时候,风吹醒了桃花,就是我对你的思念。要保重。”

妩音笑了:“我们的阿蛮公主真的长大了,去吧,去寻找你的幸福,萧侠士,请一定要照顾好阿蛮。”

那侠士点点头,看她一眼,暗想这女子,倒是不寻常,够镇静和大胆。也没说什么,牵着阿蛮的手,往茂林的一边而去。

天色暗了下来,这里静悄悄的,一半是林子,一半是沙漠,只有晚归的鸟在呼叫着,一声一声,满是凄凉之意。夜鸟回巢,她呢?她的前路迷惘,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不是死亡还是老死在宫里一辈子。

决定的事,不能回头。叹了一口气,从今以后,她就是阿蛮。

她拉开嗓子叫:“来人啊,快来扶我回去,妩音跑了。”

应声而来的几个小宫女,都是新征入宫的,也没有什么礼仪和规矩竟然就拉着她走回去。她也没有说什么,国破,连礼也没有了,悲矣,笑吗?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还要礼吗?不知。但是从今后,她要守礼,守着公主的礼节。一切,都不能马虎大意,稍有不慎,那么,代价不是她能付得起的。

坐在宽大的花轿里,妩音用手帕擦掉脸上的尘土和浓妆,白玉般的脸露了出来:

像是初生的新月那般的纯净美丽,如柳般的细细眉,琼鼻和一点朱红的樱唇,轻轻一笑,微微的漩窝可以让人痴迷,如碎玉的贝齿细细编排,更让人赞叹的是她的眼,像一汪秋水一般让人入胜,就是盈盈一笑也是如弯月一样。不同于公主四射的美,她是淡淡而高雅的美,像是优雅而又清妍的白花儿一般,得天独厚。可以这样说,她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已,宫里的色胚子不少,包括公主们的驸马,还有王子们,总是对稍有姿色的宫女轻薄,或者是亵玩。当然也有不少的宫女做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主动送上门让那些好色之徒玩弄,她聪明地知道如何做,姿色万不能太出色了。哪怕是跟着的是最宠爱的阿蛮公主,也不可以比主子更美,摆在身边的人,是用来衬的,不是用来分开视线的,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晓得藏起来呢!原本的细眉总是画成又粗又难看,将整体的美感拉了下来,特意将樱桃小口涂得又红又艳大得可以吓死人,别说异性,就是同性也不会多看几下。卸下了画丑的妆,是美得像是秋水一样纯净的丽颜。

她是不是该笑,本是为了保护自已的,结果就是这样,也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她还是代嫁,代姐进宫,代公主出嫁,她为什么总是在代替着别人,她不知道,她活着是为什么?她的生活没有自已。

以前的她,不懂事,现在的她,知道要报恩,更知道国之为重。

夜,越来越沉,静悄悄的,也没有人说话。防备的喘息声,高高低低地起伏着。一声声的狼嚎声让队伍惊了起来,点起的火光隐约中,还可以看到不远的黑暗处,一双双绿幽幽的眼光,贪婪而又凶狠,吠息着,那是狼群,众人惊惧起来了。

妩音让人点起更多的火把,这样能防着狼不敢冒然地进攻,也能安抚着他们惊慌的心,狼的吠叫和眼神威胁着这些刚经过战争和死亡的人群。

乌鸦的叫声更是惊人心魂,恐吓着每一个脆弱的灵魂。远处,似是狼带着马啼的声音来,一声声的吆喝,更是让人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这是苍国的送亲队。”有人大叫着。

“这倒有意思,听说苍国的阿蛮公主国色天香,本王倒是想会一会。”清朗而好听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一种玩味的语气。

“饶命啊?”人还没有到,竟然有人跪地求饶了,一人跪,更多的人,就跪了下去。

是马往前踏的声音,一步一步地朝着花轿而来,妩音的手控进了衣袖,那里有一把剪刀。帘门被人揭开了,她紧张得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呼吸声,就在头顶之上。一把弯刀,极快地伸到了她的脖子,贴着脸侧,冷冰冰的,让她知道什么是死亡的靠近。

大红的绣帕让弯刀挑了开来,她的脸落入一双幽深俊美的眸子里。很俊朗的人,却是来者不善,明明知道她是苍国的阿蛮公主,居然还敢这样大刺刺地挑开新娘子的头巾,这样,是不吉利的。只是送亲的队伍中,并没有人站出身来,反抗这无礼的人。

他的气息是骇人的,他带来的人,是张狂的,任谁也不想拿命去赌。

“还真的是雅致的美,倒是便宜了那老家伙。不过落在我完颜风的手里,必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细细地看着,他邪气地笑笑。

妩音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没有害怕,她知道,害怕不能改变什么?这个男人,叫完颜风,是契丹的二王子,他说得那般的邪恶。可是他身上还是那样的清然的气息,俊美的五官看得出是个相当理智的人。如果花天酒地,只好女色的话,就会和二驸马一样,一脸的黄浊,双眼如稿,火光下,只看到他的眼很幽很深,却不是可怕的。要伤害她,一刀划下来,那么就够了,何须要说那么,那就是有什么事想要做了。

一班人听到这样暧昧的话,都嘿嘿笑起来,甚至是对别的宫女动手动脚,传来了哭声,却不敢反击。

妩音看着他,平淡地说:“你想怎么样?”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并没有他意想中的那般惊怕,让完颜风更是觉得有意思起来,眼里生出赞赏之色。这个女人端的是聪明和镇静,看来真是公主了。平时只怕是相当的大胆,要不然现在不吓得缩成一团。完颜风的眸子笑起来:“真美的公主,你说我想怎么样呢?”

“你眼里是正气,你神明清正,必不会想什么苟且之事,你是想让我受辱,然后大大地打击天朝的颜面。”这还是苍国的边镜,还差半天的路程就到天朝的境地了。那里有闻风丧胆的裴将军迎亲呢?契丹王子不会那么有心情,天色那么晚,纵马到苍国来看月色。安的心,还会有什么好的,契丹和天朝一向为敌,却不敢冒然而犯,在那将军的手下也吃过不少亏,败过不少次。所以要想挫一挫天朝的威风,就是不怕做小人。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真让人怪异,即然知道,还会不怕,神色中,也没见是撑出来的。今儿个,要不是大哥没空,来劫花轿的就不是他了。这么聪明这么美丽的女人,他不舍得伤了她分毫一般,还是好奇地问上一句:“你为什么不怕?”

妩音笑了,像一朵静静然的晚香玉开一样,笑得雅而不媚:“请问二殿下,怕有用吗?你决定的事,怕能改变吗?”

“啊。”有宫女的尖叫声,然后是衣服撕裂的声音,窝囊的侍卫,竟连声也不敢出,别谈阻止。

哭声一阵响过一阵,她知道,她无法改变,如果不冷静以对,那么,她很快就是下一个被凌辱的角色。所以她没有出声救她们,这是命,她无法改变。

男人粗鲁的声音响起:“哭什么哭,想扫老子的兴,一会我们的二王子干掉你们的公主,你们就跟我们回去,消消火不错。”淫笑声一阵响过一阵,难听至极。

妩音拢起了秀眉,这小小的一切,也让完颜风看在眼里,他打个响指:“我们只劫阿蛮公主。”不知为何,他不想让她皱一下眉头。无论天朝的人和苍国的人对契丹都没有什么好的评价,总认为他们是狼子野心,杀烧奸掠,无所不作。或许别人是,但他堂堂正正的契丹二王子,不能和别人一样,他不喜欢。要,就亲手夺来,而不是持强凌弱。

挑挑眉,他眼里有一抹深沉,微微的邪笑,在眼里闪着:“阿蛮公主,你得跟我走了。”也不下马,大手一抱,就将她从大花轿里抱了出来。有力的手,竟然握着她的纤纤腰,高高地举起,有些炫耀之意。契丹人发出一阵阵的吹呼声,然后,他就将她极尽难堪地放在马上,不是坐,而是横放着。得意地看着那些畏缩的视线,人总是好奇的,在生死的关头,还是想看一看,是发生什么事。

他一倾身,就将她的嫁衣撕开,露出里面的白锦服,不带任何感情的唇,映上了她的脸,轻吻一下她的唇。脚下一使力,夹着马腹就往一边走。

不甘心的契丹人,终还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没有动任何一个宫女,骑上马跟了上去。心里想,要是大王子在就好了,这些宫女可以任他们发泄,那个美丽的阿蛮公主,他玩完后还可以给她们玩,彻底地要那天朝的皇帝老子穿破鞋。只是这一次,是他们的二王子,他们刚正严明的二王子。

良久,送亲的队伍才清醒过来,宫女都抱头痛苦,直叫着要回去。

有些是主张去天朝报个信,在那里谋生,有些经这一吓,已有了回转之心,思来想去,还是更多的人要去天朝,好过于在苍国。经这一战,没有粮食的他们,会饿死的。

他们是小人物的心态,没有人会担心阿蛮公主的生死,他们知道,他们根本就无能为力,想了也是白想,也就不去想了。

公主这一去,必是要受尽凌辱了,契丹人都把公主的嫁衣撕破了。

这地方,谁也不敢再在这里过夜,大胆的人带头,抬着空花轿,前面的人拿着火把将狼吓开,连夜赶往天朝的边境漳州。

跑了好大一会儿,马停下来,完颜风将妩音放了下来。妩音倒在沙地上直喘气,她吐得到处都是,狼狈至极。头晕目眩,肚子在翻江倒海。

他随意坐在一边,吹着夜里的冷风,看着黯淡的月光,完颜风想起了他美丽而善良的姑娘,和他一青梅竹马长大的阿洁丽,脸上一阵的伤痛。

她就是死在天朝,死在那个英勇无比的裴将军手下,阿洁丽爱上不该爱的人,连死也要死在他手上。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些,迟早有一天,他要把姓裴的妻子头割下来,以回报他对阿洁丽的伤害。

让他也尝试着,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样的味道。

拿出一管萧,轻轻地吹着。夜风中,听着这萧声,相当的苍凉而又悲寂,飘散在夜色里,像是在哭泣一样,如此的悲然催人泪下。

妩音一句话也没有说,衣衫散乱的她拉好衣服,沙漠的夜太冷了,她的胃还在翻转着,用绣帕将脸上的脏污擦干净。

她不怕,从代嫁的那一天起,她就不能再怕,该来的,还是会来,她逃不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不能后悔,她没有退路。

他在众人眼前大胆地撕了她的衣服,还亲了她的脸,像是做戏给人看一样。如今却独自吹着萧,从萧声中,可以听到一个人的内心,刚才还如悲如泣,一转又深情款款,细细喃语,倾诉着他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头看她:“你听得懂吗?”居然听得如此的入迷,也没有害怕的神色。

她点点头,黑暗中,只能借着黯淡的月色看到他模糊的五官,还有像狼一样闪着幽光的眸子。

“难得你不怕,相逢也是有缘,我也不想让你处境不好,只是,我们自有我们的坚持。”他像是抱歉一样。

原来这个俊朗的铁汉子也有不同的一面,她听他的语气,他不会侵犯她,也就慢慢放下了心思。可是在这过一夜,多少的流言会飞上天,只要她一进宫,封了妃马上就可以住到冷宫里去了。男人,特别是天朝的,没有一个男人会看上一个让契丹人‘凌辱’过的女人的。能得到的恐怕也是狎玩比较多,何况是天朝的那个最高统领人物,天朝皇上。再狠一点心,会是一杯毒酒了结她,保全了皇家的颜面,皇上岂会让人嘲笑。

她苍国如今来说,任何一个小国都可以欺凌,天朝会放在眼里吗?会尊重吗?她连想也不用去想。今日不知明日事,何来明日愁。

“二殿下对萧情有独钟吗?在我认为,乐器中最能表达人情感的当是琴也。听来情味悠长,使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高山流水音调洗去了人的情怀,袅袅之音融入各色情意,不绝于耳,绕梁三日不绝。悲伤之处,也能让人戚然泪下。”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徐徐道来,还是有着些清脆婉转。

完颜风拍手赞赏:“阿蛮公主不但美丽高雅,对乐器也如此的了解,胆量过人,又聪明,只是可惜了。”有些扼腕啊,可惜,她的命运,不会再一帆风顺了。

妩音淡淡地说:“这是阿蛮的命,没有什么可不可惜的。”

再听他吹萧,已是没有了那悲恨之意,他吹了几乎一夜,她就听了几乎一夜。静静地,什么也不去想。

光线越来越亮,整个沙漠笼罩着淡淡的雾,看起来是那样的浩然和磅礴,相连到天边,蒙白与那黑黄相衬,再慢慢地变得分明起来。

完颜烈看着,得意地说:“这是我的家乡,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来吧,美丽的公主,我们的一夜过完了,你该起程去和亲了,这是你的命,如你所说,没有什么可不可惜的,你将会,经历很多的,也不要怪我,你得庆幸,是我来劫花轿的。”原本是大哥,只是,大哥看中了一美人。

他翻身上马,伸出了手,将她拉上马背。这一次,没有将她横放在马上,而是安置她坐在他跟前,秀发的清香味,淡淡的,一缕一缕地流窜到他的鼻尖,再流窜到他的内里。他想这个女人一生。就是悲的了,没有办法挽救她,契丹还没有准备好要和天朝战争。

如果不是公主,倒是可以留在契丹。他不知道,以后,想起这些,他总是叹息,后悔没有留下她。

用力地一挥鞭子,往沙漠的一边而去,潼州。

她的衣衫不整,喜服破烂,她的头发散乱,面容狼狈。可是她没有一点点的羞愧之意,一双依旧清灵的眼看着这崴峨雄伟的潼州。这和契丹,苍国相交的边关,因为有着那裴将军的固守,稳若金汤。

看着她的眼光,却是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透彻,只差没有扯下她的衣服来看个究竟。她被契丹人掠走过了一夜,是不争的事情,让人误解,是正常的事情。

完颜风不是畜生,没有要了她的身子,只是人的眼光,看到的,只是表面上的事。

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裴将军,一个破她国,毁她家园的裴将军。竟然是那么年轻,如鹰一般深黑的眼神让人不敢正视,深得看不见底,黑得如夜一般,五官冷削如石。全身上下是闪亮的黑色铠甲,黑色的披风,让风扬了起来,浑身像是有着无穷的力量一般,这种黑色带着死亡的气息,让人有些窒息。

“公主。”送亲的队伍看到她,轻叫出声:“是我们的公主。”依旧有些眼熟的身段和面孔,依旧是那样的大红嫁衣,没错,是他们的公主。

正欲要扑上去迎接他们的公主,却让几个侍卫铁棍挡住。

裴将军打个响指,清脆又寂静:“卢先。”声音竟像是寒得深入骨血里一般,让人发冷。他一双眼紧瞪着妩音,完颜风看到他之后,就将她放了下来,逐马而去。她一路走过来,他就在马上,一直看着,他似乎想要把她看透一样。

“属下在。”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

“让嬷嬷来量一下嫁衣,千万莫让奸细冒充了。”阿蛮公主是嫁给皇上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得担着全部的责任。

妩音倒吸了口气,这个裴将军不是一般的精明,竟然连嫁衣也要量。的确是精明,滴水不漏,只是这嫁衣可是她亲手缝的,一针一线都是按照自已的身段来做,阿蛮公主穿上去就有点窄。

“本将军姓裴,多有得罪,请公主莫要介意。麻烦公主将嫁衣除下来,让嬷嬷量尺寸。”语气中,却没有恭维,依旧是他一向的淡如水。他得保证,公主是真的,有谁知道一夜没有回,契丹人搞什么鬼,当然关于她的清白之事不在他所管的范围之内,他只负责没有送错人。别的,他不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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